辞旧

此生不如不见

“解子昂,你答应我两个条件,我就救齐梦。”
顾霜灵深深吸了一口气,消毒药水的味道和冰凉的冷气灌进肺腑,激地她猛然一颤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?”满腔的怒意瞬间燃爆,解子昂一把扼住她的下颌,将脸转向了紧闭的手术室大门,恶狠狠地道,“是你推梦梦下楼,害得她肝脏破裂,让你救她,天经地义!”
下颌传来剧烈的疼痛,掐住她的手还在一点点收紧,顾霜灵干咳几声,声音卡在嗓子眼里,目光却尤为明亮,
“齐梦是自己滚下去的,她故意陷害我,这是她的计谋……”
“啪!”
话未说完,解子昂的巴掌就已经甩在了脸上,她偏着脸,火辣和疼痛像爆开的火球,从脸颊到脖子,通红一片。
“计谋?”
“齐家是羊城名流,而你是什么东西?”
“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,有什么理由对我身边的一个小小秘书使苦肉计?”
一连串的质疑犹如乱石滚落,一个接一个砸向顾霜灵。
她按捺住满腔苦楚,张了张嘴,正要辩驳,就听见解子昂轻蔑地冷笑,
“你配吗?”
倏地,脖子一松,顾霜灵重心不稳,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冰冷的墙面上。
好冷……
她急促地咳嗽起来,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,委屈地仰起脸,颤抖着嗓音低声唤他,
“子昂……”
才刚出声,立刻就被打断,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掺了冰,
“你叫我什么?你进解氏果真是别有用心!”
心口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,却依然痴痴望着眼前的男人。
解子昂,解氏集团的总裁,出入众星捧月,权势只手遮天。
她找了他十三年,如今,他成了她的顶头上司。
但在顾霜灵眼中,他始终是那个浑身伤痕,用力缩进他怀里的小宇弟弟……
纵使儿时一同遭遇了许多可怕的经历,十几年后,沧海桑田,而今的他们早已是云泥之别。
顾霜灵接近他,当然有目的。
她想像小时候一样,默默陪着他、保护他……
见她仿佛默认一般,解子昂嗤笑一声:“我忽然很好奇,不如你说说看,你的那两个要求?”
一旦说出口,他们之间便彻底回不到最初了吧……
苦涩溢满胸腔,顾霜灵的指尖都在颤抖。
脑海中响起齐梦的声音:“顾霜灵,你大可以试试,看子昂会信我,还是信你!”
她从不奢求解子昂相信自己,他甚至,不认识现在的自己。
但齐梦居心叵测,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!
医院的冷气死死裹住了顾霜灵,空气仿佛都被冻住,犹如巨大的冰块压在胸口,她感到彻骨冰寒。
顾霜灵闭了闭眼睛,狠下心道,“我可以把肝捐给齐梦,只要你答应……”
睁开眼,眸中的挣扎之色已然退去,在解子昂的沉默中,缓缓伸出一根手指,
“第一,给我五十万。”
果然,解子昂发出一声极尽轻蔑的冷笑。
顾霜灵不为所动,继而伸出第二根手指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道,
“第二,娶我。”

第2章
“第二,娶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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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顾霜灵,你是不是疯了?”
解子昂眼中的嘲讽和怒意在一瞬间收敛地干干净净,望来的眼神带着刺人的锋芒。
顾霜灵手心一片冷汗,她攥紧了双拳,尽可能地冷静道,“就当是我疯了吧,但齐梦等得了吗,没有适配的肝脏,她就是死路一条!”
恒长的静默,如同温水煮青蛙,顾霜灵煎熬其中,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。
良久,解子昂一把抓住她的衣领,拖着她就往外走去。
“你要带我去哪……”顾霜灵跌跌撞撞跟在身后,几乎要被衣领勒住呼吸。
解子昂始终一言不发,将她扔进车后座,甩上车门,一阵风驰电掣过后,他们停在了婚姻登记处。
手续办理的很快,快得顾霜灵以为自己仅仅只是玩了一趟过山车。
当她拿着红色的小本子回到医院时,工资卡里已经多出了五十万。
顾霜灵死死咬住下唇,盯着银行发来的入账信息,口中充斥着咸腥的气息。
她没想到,解子昂可以为齐梦做到这种地步!
一叠材料纸出现在眼前,硕大的“肝脏捐赠协议”六个大字像烙铁一样,从顾霜灵的双眼到大脑,一一烙过。
“我做到了,该你了。”毫无感情的话语落在耳中,顾霜灵终于忍不住,眼泪汹涌而出。
她背过身,飞快摆弄了一下手机,然后一抹眼泪,冲解子昂挤出一个看似很得意的笑,
“解总,合作愉快!”
在协议书的末端签上“顾霜灵”三个字时,仿佛用尽她全部气力,仓皇地阁下纸笔,将颤抖的双手藏在了身后。
眼前的手术室双门大开,猛兽一般朝她张开血盆大口。
恐惧在这一刻疯长,顾霜灵深吸一口气,迈步而去,仿佛向死而生。
“顾霜灵。”擦肩而过时,解子昂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她。
那一瞬间,他觉得眼前的女人落泪的模样,像极了记忆中模糊的脸庞。
顾霜灵没有停留,直到手术室大门在身后紧闭,她像被瞬间抽掉了脊柱,贴着门缓缓滑坐在地。
温热的泪水布满脸颊,她捂住了眼睛,颤声道:“对不起,小宇……”
尽管她看起来已经濒临崩溃,白大褂也毫不手软,抓住她的手就拖了过去。
顾霜灵没有反抗,她甚至主动爬上手术台,安静地躺在无影灯下,心里默念着,“这样就好。”
她已经占了解太太的位置,就算齐梦想借联姻混进解家拿到解氏集团的商业机密,也没有机会了。
而且,母亲有了那五十万手术费,一定会好起来。
就算今天她再也醒不过来,也没有遗憾了……
冷硬的针管扎入静脉,黑暗随之而来。
手术室外。
“砰——”
墙壁着肉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,显得尤为响亮。
解子昂收回痛到发麻的拳头,森冷的嗓音逼出牙缝,“顾霜灵!”
“解总,您之前说调查顾秘书……”
解子昂忽然抬手,止住了私家侦探后面的话,“不必查了,从今天开始,她不再是解氏的员工。”
“文旭,传我的话下去,从现在开始,羊城谁敢录用顾霜灵,就是跟我解子昂过不去!”
他他一定是疯了!之前居然会觉得,顾霜灵像他的小玲姐姐。
这种为进豪门不择手段的捞女,怎么能和小玲相提并论?

第3章
“装什么死,还不快点起来?”
刻薄的声音和铺天盖地的疼痛一同拉扯着顾霜灵脆弱的神经,她缓缓睁开眼睛,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护士见她醒来,扔下一叠费用清单,目露嫌恶道,“齐梦小姐都醒了,你装什么娇贵?再赖就一周了,当我们这是酒店呢?赶紧交钱走人!”
顾霜灵艰难地伸出手,握着单据凑到眼前,巨额的手术费用惊得她瞪大双眼。
总计:四十五万,支付人:顾霜灵。
她没想到解子昂会这么狠,挖走她的一半肝脏还不够,竟让她支付手术费用!
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口传来,甚至盖过了尚未愈合的刀口,胸腔里那颗器官仿佛被剜去了一块,空落落的,冰冷的空气正呼呼往里灌。
彻骨的冷意几乎将她冻结,她咬紧下唇,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,
“我……没有、钱……”
护士长听说她没有钱,柳眉倒竖,二话不说将她赶了出去。
外面正大雨倾盆,顾霜灵浑浑噩噩地被人推到大门外,那人甚至没有给她一把雨伞。
冰凉的雨水兜头浇下,转瞬浸湿了病服,伤口被冷雨一激,正一点点往外沁着血,在病服上绽开一朵朵“红花”。
顾霜灵缩在轮椅上瑟瑟发抖,湿润的长发犹如海藻一般贴在脸上,她仰起脸,隔着窗户,毫不意外地对上了解子昂的视线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见她狼狈不堪,仿佛在说:“自作自受”。
顾霜灵自嘲地弯起嘴角,雨水落进眼眶,混着温热的泪水布面脸庞,她喃喃道,
“小宇,当年……你救我一命,如今,就当、我还给你了吧……”
顾霜灵低下头,艰难地转动轮椅,豆大的雨珠拍打在身上,犹如重锤,仿佛要压弯她的脊梁。
……
顾霜灵用仅存的积蓄给自己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,撑着最后一口气给父亲打电话,得知母亲平安下了手术台,才浑身湿透地昏在了破旧的小旅馆里。
她偷偷养伤,因为没钱,去的都是无证的小诊所,拖了大半个月,才堪堪能下地走动。
这段时间,除了解氏发来的辞退消息,手机比坟墓还安静。
解子昂似乎也消失了。
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少,顾霜灵撑着尚未康复的病躯,漫无目的地在羊城的街头游荡。
她给六百多家公司投了简历,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到保洁员,无一错漏,却统统石沉大海。
顾霜灵心中焦虑,母亲的病需要很多很多钱,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。
她不想再为了钱去找解子昂。
一想到他,心就像被千百根针扎穿,疼得她浑身发颤。
经历了三家公司的冷眼后,她疲惫地仰起头,不经意扫见一家名叫“夜色”的高端私人会所门口,正悬着一张硕大的“招聘启事”。
顾霜灵心念一动,冲着招牌发了半小时的楞,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,推门而入。
前台见她一脸菜色,翻着白眼扔给她一张招聘信息。
顾霜灵在一堆看起来不那么正经的职位里,勉强找到一个还算正常的——地下酒吧驻唱。
跟随纹着花臂的管事来到地下三层,站在昏暗的酒吧中间,拿起麦克风,一开腔,惊艳四座。
头一晚,她就收到了许多客人点歌,那满脸愤世嫉俗的花臂管事这才在一堆候选中把她留了下来。
顾霜灵怀着忐忑地心情在“夜色”驻唱,风平浪静地过完半月有余,解子昂依然像蒸发了一般,从未出现。
顾霜灵放下心来,努力工作,她态度很好,对客人点的歌有求必应,所以收入也一日高过一日,有人将她唱歌的视频发到网上,渐渐地,有人专门为了听她唱歌来酒吧开台。
这天夜里,她刚上台,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大叔跌跌撞撞冲上来,抢过她手里的麦克风,狠狠砸向地面。
音响发出刺耳的尖鸣,顾霜灵捂紧双耳,却没挡住那人的咆哮,
“爷给你脸了是吗?装什么清高?”

第4章
那人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,污言秽语夹杂着浓郁的烟酒气息劈面而来,顾霜灵从未见过眼前的状况,吓得连连后退。
“大哥,我不认识你……”顾霜灵刚想解释,却被拽住了手腕。
那团肥肉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,嗓门震耳欲聋,
“不认识?拿了钱翻脸就不认人了?”
四周响起议论和口哨声,间或夹着些轻蔑的眼神,顾霜灵捏紧了拳头,猛地甩开他的手,厉声道:“你不要胡说八道!”
保镖还没赶来,花臂管事给她打了个手势,让她拖延时间。
顾霜灵环顾四周,所有人都在看热闹,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,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,肥肉男大喊一声,
“胡说?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,我是不是胡说!”
顾霜灵被一股大力拉下台,眼看就要被拖进一间包厢,她害怕到双腿发软,求助地看向管事。
混乱中,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:“你还真是为了钱,什么都肯干!”
顾霜灵像被一柄利剑直插肺腑,整个人钉在了原地,她僵硬地转过脖颈,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,寒意瞬息间流遍四肢百骸。
是解子昂,他怎么会在这里?
和他相比,眼前的肥肉男已经不足为惧,顾霜灵一把甩开那人的手,一连后退几步,如临大敌。
“怎么?不认识我了?”她后退一步,解子昂就逼近一步。
借着昏暗的灯光,顾霜灵看见他覆满阴翳的脸,仿佛被扼住了咽喉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果然,解子昂不会轻易放过她……
想到这,身上的刀口也开始隐隐作痛。
身后的肥肉男还在骂骂咧咧,解子昂动了动手指,那人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两名黑衣人架了出去。
顾霜灵想趁机溜走,却被冰冷的视线网罗,不得动弹。
“解总……”
话未落音,立刻被人架了起来,转瞬扔进了一间热闹的包厢。
他们的到来让包厢陷入短暂的安静,解子昂在沙发的正中央落座,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立刻贴了上去,一个点烟一个奉酒。
他接过酒杯,慢悠悠喝了一口,才道,
“你这么缺钱,不如我给你指条财路?”
他死死盯着顾霜灵,目光泛起冷冽的笑意,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,指向茶几,
“桌上的酒,喝一瓶,给你三万。”
顾霜灵瞳孔骤缩,桌上摆着的不是啤酒,而是价值不菲的洋酒!
她刚刚被挖走了一半肝脏,喝酒等于自杀,解子昂不会不知道……
他是故意的!
刀口和心口的疼痛连成一脉,顾霜灵眼眶发胀,努力抑制着泪水,一字一顿道,“解总,我该去楼下唱歌了,失陪。”
她只想飞快地逃离这里,离解子昂远一点。
刚转身,就听见他轻描淡写地道,
“顾霜灵,你敢走出这个门,以后都不用再来夜色了。”
羊城唯一会录用顾霜灵的只有夜色,她无路可退,只能妥协。
解子昂身边的女人一步一扭地走到顾霜灵面前,递上酒瓶,扬起一抹挑衅地笑容,“解总抬爱,别不识好歹。”
顾霜灵越过她手里的高度数伏特加,直直望向解子昂,无声地哀求。
这个时候喝酒,无疑是要她的性命啊……
然而,他脸上漠然的神情深深刺痛的她的眼。
这么狠心的一个人,真的是她的小宇弟弟吗?
无数念头排山倒海向她压来,顾霜灵再也承受不住,一把夺过酒瓶,仰头灌入口中。
黑暗中,解子昂冰封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,视线滑过顾霜灵飞快攒动的喉咙,眸色深沉。
那一点不起眼的红色泪痣,在暧昧的光影中,透出妖异而脆弱的美感,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勾了去。
这个女人眼角的泪痣,竟和小玲脸上的,一模一样!

第5章
这个女人眼角的泪痣,竟和小玲脸上的,一模一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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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口烈酒咽下,顾霜灵一甩手,“哐当”一声,将酒瓶摔地四分五裂。
她不要命似的扑向茶几,抓起第二瓶就往嘴里灌。
解子昂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,那人上前,立刻被推了开去,
“别碰我!”
顾霜灵举着手里的酒瓶,冲解子昂道,“解总,一瓶三万,说话算话。”
说完,她仰头将手里的酒喝干,摔碎,再接下一瓶。
第三瓶刚打开,解子昂起身,一把将她手里的酒瓶夺走,钳制着她削尖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来,
“你就不怕这钱有命拿,没命花?”
解子昂身上火热的气息近在咫尺,仿佛将她血液中的酒气蒸地沸腾。
吞下的烈酒像火球,从食道一路烧到胃袋,胸腹疼到麻木,她抬起手,一时间竟不知要捂住哪里才好。
顾霜灵眼前虚实交替,但听到“钱”字,就像喝了兴奋剂,猛地挣脱了他的手,将酒瓶重新夺了回来。
一瓶三万,只要再喝完这一瓶,就能给母亲换一个月的进口药!
顾霜灵一想到母亲每次用药后的痛苦模样,立刻红了眼眶,不管不顾地抱着酒就往嘴里灌。
“真是不要命啊,为了这么点钱不至于吧?”
“神经病吗,没见过钱怎么的?”
“见过拜金的,没见过这么拜金的……”
讥讽和嘲笑如潮水般灌进耳廓,顾霜灵反倒加快了吞咽的频率,无视脏腑中传来的痛楚,决定快刀斩乱麻。
一瓶见底,重重搁在茶几上,周围的男人发出响亮的口哨声,有人起着哄喊“再来一瓶,我给你五万!”
顾霜灵狠狠摇晃了几下才重新直起腰杆,她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,朝解子昂摊开掌心,
“九万,现金还是转账?”
解子昂冷笑一声,摆弄了一下手机,紧接着,顾霜灵的口袋里传出转账到款的声音。
只有一万!
“什么意思?”顾霜灵捏紧了手机,冷声质问,“解总要食言?”
“这一万是小费,你是不是忘了,你拖欠医院的手术费都是我垫付的,扣掉今晚的九万,还差三十六万。”
解子昂扬起下巴,目光透着满满地恶意,“怎么样,继续喝?”
他竟真的狠得下心,将她逼向绝境……
胃里来回翻搅的烈酒几乎将胸腹烧穿,顾霜灵努力稳住身形,不甘示弱地再度抓起一瓶酒,正要拧开瓶盖,一只手倏然握住了瓶身。
“好酒是用来品的,顾小姐可别糟践了我的珍藏。”
说话的男人肩宽腿长,有着一张不亚于解子昂的出众脸庞,一双桃花眼正不着痕迹地给顾霜灵递了个眼神。
他在帮她解围。
顾霜灵想起卧病在床的母亲、双目失明的父亲,识相地放开了酒瓶。
她细瘦的双肩早已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,她不能出事,更不能倒下……
胃里掀起巨浪,她慌忙捂住嘴,急促地道了声“失陪”,便跌跌撞撞往外跑去。
盯着合上的包厢大门,解子昂转头,意味深长地看了正在倒酒的男人。
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会心疼酒,蒋大少爷。”
蒋晨的目光一直落在门上,他勾起嘴角道:“我可不如解总会玩,只是担心自家店里闹出人命,我妈查起来,不好收场。”
想起方才顾霜灵苍白的脸色,解子昂眸色一凝,心像被极细的针扎了一下,他皱眉敛眸,为自己一瞬间的动容而恼怒。

第6章
顾霜灵几乎把胃都吐了出来,慌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物,就着厕所的自来水就喝了下去。
她拖着醉酒的病体,缩在厕所的隔间里小憩了一会儿,直到把几瓶酒都吐了出来,才稍微清醒了点。
她扶着墙,从侧门溜了出去,为了不撞上解子昂一行,特意抄了无人的近道回家。
可天不遂人愿,刚走没两步,就撞见昏暗的灯光下,围着十几个人,将狭窄逼仄的小巷堵得水泄不通。
顾霜灵正要掉头,却听见一人低喝:“解子昂,你也有今天!”
解子昂?
顾霜灵努力睁开眼睛,恍惚间看见地上躺着个男人,外套和解子昂晚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。
这时,那人抽出匕首就要往他身上扎去,雪白的刀刃折射出破碎的灯光,刺地顾霜灵瞳孔骤缩。
来不及思考,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,她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,抄起一旁的废弃水管,窜进人群,照着混混头子的后脑勺就是一下。
那人闷哼一声,猛地地瞪大眼睛,他缓缓转身,指着顾霜灵,还没开口,便倒翻到在地,没了动静。
一群人见此异状,彻底怔住,一时间场面僵持。
顾霜灵将铁管横在身前,如鼓的心跳和自己虚张声势地叫喊一同响起,
“我已经叫人了,不想死的就赶紧滚!”
小混混们面面相觑,见领头的已经歇菜,踌躇了几秒,随后恶狠狠地啐了声,扛起地上的伤员,四散奔逃。
巷道重新恢复了死寂,顾霜灵整个人像虚脱一般,跌坐在解子昂身旁。
见他满脸鲜红地蜷缩在地,熟悉的画面带来了恐怖的黑色记忆,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小宇重叠在一起。
同样的姿势,仿佛一碰就碎。
顾霜灵感到胸腔里有野兽在冲撞、撕咬,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一般,疼到浑身颤栗。
她原以为,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,面对解子昂,不会再有一丝一毫动容,但此时此刻,顾霜灵依旧控制不住自己,俯下身,轻轻拥住了他,
“小宇,不怕,我保护你。”
当年稚嫩的誓言冲破牙关,落在死寂的巷道里,却惊起了意想不到的动静。
原本还一动不动的解子昂猝然睁眼,猛地抓住了她的手,喃喃道:“小玲……姐姐?”
顾霜灵像被火舌燎到,慌忙抽手,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,不但没能抽身,还被他按在了地面。
解子昂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,神智恍惚地俯下身,贴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小宇好疼……要呼呼,呼呼就不痛……”
火热的气息裹挟着她,随即,一只手钻进了衣服下摆,顾霜灵脑海中警铃大作,解子昂这是……
被下东西了?!
她慌忙按住衣服下的大手,努力回想幼时惯用地语气,柔声哄道:“小宇乖,我这就呼呼,你别动……”
小时候,那人每每将他们关在地下室,挨完打,顾霜灵总这么哄他,然后拖着剧痛的身子,将他背出地下室。
她吹了吹他手上明显的伤处,可解子昂的目光让她感到芒刺在背。
顾霜灵想要推开他,却被重新压回地面。
解子昂在她耳边低喃着她幼时的名字,每一声都仿佛一颗钉子,将她钉在罪恶的十字架上,让她再也无力挣扎。
裂帛的声音从自己身上传来,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身体像被烈焰炙烤,而心里满是冰天雪地,黑沉沉的天际落下第一滴雨,恰巧落入了顾霜灵的眼中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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