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旧

她和这个男人做夫妻整整十载,从嫁给他做王妃,到成为皇后。 从只她一个人,到后宫越来越多的妃嫔。 她对

姜茵茵死了。
她这些年忧思过重,早就病入骨髓,药石罔医。
被陈延罚入孤山寺后更是连药都断了,最后吐血而亡也是自然而然。
但她没想到的是,自己死后灵魂竟没入地府,而是回到了皇宫。
甚至一直飘在陈延周围,不能离他三丈。
她不明白,自己明明已对他没了一丝留恋,却又为何被绑在他身边。
姜茵茵看着御案前的英俊男人,皱紧了眉头。
陈延正认真的批阅奏折,浑身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气息。
她能看见他,他却瞧不见她。
她死去的消息还未传来。
此时,他连她死了都不知道。
姜茵茵百无聊赖的绕着陈延转圈圈。
她和这个男人做夫妻整整十载,从嫁给他做王妃,到成为皇后。
从只她一个人,到后宫越来越多的妃嫔。
她对他的爱也被一点点磨平。
而她孩子的死,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跪在金銮殿上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求陈延废后,却被他打入冷宫。
可就算到了冷宫,还是不得安宁。
柔贵人小产,陈延怪到她头上,将她罚入孤山寺,不闻不问。
只姜茵茵没想到的是。
在孤山寺的那三月,是她嫁给他以后过得最平静的日子。
突然,一旁的西洋钟响起。
姜茵茵瞥了一眼时间,指向十一点。
陈延又废寝忘食批奏折了。
他是一个好皇帝,恩威并施,为国殚精竭力,可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,好父亲。
收回视线,姜茵茵习惯性开口劝诫:“陛下,该休息了。”
可陈延没有反应。
姜茵茵才反应过来,他已听不见她说话了。
她自嘲一笑。
就算她还活着,他也不会听她的话。
这时,陈延贴身太监周全端着一碗羹汤进来,提醒道:“陛下,夜深了。”
他弯着腰将羹汤呈到陈延面前:“陛下喝了吧,不然您又该胃疼了。”
陈延时常会废寝忘食处理公务,落了胃疼的毛病。
这汤是姜茵茵当年专门翻阅医书,为他调理的养胃汤。
陈延只瞥了一眼,脑海中一瞬闪过姜茵茵的身影,便厌恶地说:“往后不必再给朕了。”
周全眼底闪过一抹失落,将汤又端了回去。
殿内寂静片刻,又一个小太监通传道:“陛下,皇贵妃娘娘身边的春茯来报,说皇贵妃娘娘心口痛。”
陈延笔一顿,随即大手一挥:“摆驾嘉兴宫。”
姜茵茵又跟着陈延,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嘉兴宫。
嘉兴宫是后宫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,一草一木皆贵重。
殿门前,皇贵妃沈芃芃一袭胭脂色的石榴裙,姿容妩媚。
沈芃芃是两年前陈延下江南体察民情时带回来的女子,短短两年,便晋为皇贵妃。
姜茵茵看到陈延温柔的将沈芃芃扶起,握着她的手走向殿内。
沈芃芃媚眼如丝:“陛下,臣妾特意为您准备了一首新姜,可要听听?”
陈延揶揄道:“爱妃不是心口痛吗?”
沈芃芃嘴角含笑,拉着他的手覆上她的心口:“陛下给妾身揉揉……”
姜茵茵第一次见到两人私下相处的画面,不由自嘲。
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腔调。
她再也看不下去,飘到殿外。
便听周全叹了一口气:“唉,那汤陛下一口都没动……”
另一个公公凑上前,面色隐晦:“周公公,三个月了,陛下都没再提起一句皇后娘娘……”
周全望着孤山寺的方向,摇了摇头:“看来陛下是彻底忘了皇后娘娘了。”

第二章
姜茵茵没想到自己都变成鬼了,还是能感觉到心口传来阵阵疼痛。
她尸骨未寒,陈延却与美人共度良宵。
想来若是知道自己死了,恐怕他还会高兴吧……
翌日,养心殿。
姜茵茵又看着陈延处理政务,直到周全进来禀告:“柔贵人求见。”
不一会,柔贵人便在周全的引领下进殿。
她一袭素雅襦裙,盈盈一拜:“参见陛下。”
陈延抬头:“柔贵人找朕何事?”
柔贵人面色有些苍白,看起来还是因三个月前的小产而身子虚弱。
她柔柔开口:“陛下,妾身想问问您,皇后娘娘如今在孤山寺如何了?”
“爱妃先起来。”
柔贵人眼泪“唰唰”落下:“您不告诉妾身,妾身便不起,您答应过妾身,会为妾身的孩儿报仇的,可您只将她罚出宫去,陛下偏心。”
陈延面色沉下来,不容置疑道:“此事朕自有分寸。”
屋内气氛恍若凝固。
柔贵人不敢惹怒他,只好讪讪告退。
姜茵茵跟着飘了出去,但没多远,又被三丈的距离拉住。
飘回养心殿时,却在一个小角落听到宫女的议论。
“皇后娘娘如今都已远离皇城,柔贵人怎还不肯放过娘娘?”
“后宫争宠惯用的伎俩罢了,就连上次柔贵人小产,也是因她在路上滑了一跤,孩子保不住,怕陛下怪罪,才说是皇后娘娘动的手脚,可没想到皇上连查都不查便将皇后娘娘送出了宫!”
一个宫女有些难过:“皇后娘娘要回来可就难了。”
“其实我觉得对皇后娘娘来说,出宫或许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皇后娘娘是心灰意冷了。”
姜茵茵怔然抿唇。
是啊,她心灰意冷,连这些小宫女都能看得出,偏偏陈延看不出。
又过两日。
陈延下朝后回宫,姜茵茵跟着飘在身后。
一路上,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,或是向陈延请安,或是给他送汤。
姜茵茵知道这些妃子本意是邀宠,平日里她掌凤印时,这些妃子都规规矩矩。
不过现如今……陈延雨露均沾,对此或许是享受的。
正当她这样想时,便听陈延怒道:“宫人是怎么管事的?”
一两个还觉着新鲜,看得多了,便觉得烦了。
周全连忙恭身请罪:“回禀陛下,如今是皇贵妃打理后宫,许是……皇贵妃平日里缺乏了威信。”
他心中却想着:皇后娘娘出身名门,又为您殚精竭虑,自然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,皇贵妃不过一个戏子,除了会讨您欢喜,怎么会管事……
陈延也想起姜茵茵,蹙了蹙眉,冷声问:“皇后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?”
周全立刻顺势接话:“回陛下,娘娘本就身体抱恙,孤山寺粗茶淡饭,又没有大夫,娘娘定是受不住的。”
陈延意味深长扫了他一眼:“你倒是关心她。”
周全顿时背脊一凉,不敢再言语。
陈延冷冷开口:“她身子一向好得很,能有什么事。”
“去婉嫔那。”
“是,摆驾钟萃宫。”
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前往钟萃宫。
姜茵茵一点也不想看他宠幸妃嫔,可又不得不跟着去。
她还记得,婉嫔是三年前入的宫。
当时一姜艳绝天下的惊鸿舞,叫陈延连宠了她一月。
果然,陈延到了钟萃宫便让婉嫔跳舞。
婉嫔羞涩一笑,水袖长舞,身姿柔软,让人沉醉。
可不知为何,看了这支舞,陈延心情非但没有舒爽,反而大发雷霆:“这舞谁还跳过?”
宫人齐刷刷跪下惶恐请罪。
周全也跪下,却是小心翼翼回道:“是……皇后娘娘。”

第三章
姜茵茵飘在空中,不明白陈延为何又发怒了。
难不成就因为那支舞是她曾跳过的?
他难道真的厌恶她至此?
陈延脸色愈发难看,他发现姜茵茵那女人就算出宫了,也依旧阴魂不散。
他沉着脸拂袖离去。
姜茵茵不得不跟着离去,转头见婉嫔维持着恭送的姿势跪在那,脸色惨白。
她不由有些惋惜。
后宫里的女人,都仰仗着皇帝的宠爱。
现在想来,真是可怜至极。
陈延走了很远,姜茵茵飘在他身后,留意着一旁的风景。
晚霞挂在天边,有一种难得的宁静。
走至护城河,姜茵茵见许多宫女在河畔放灯。
她忽地想起,今日是八月十五,连宫人们都可放河灯为家人祈福。
只见几名宫人手牵着手一起祈求:“希望皇后娘娘在孤山寺一切平安,早日回宫。”
姜茵茵一怔。
陈延也停下脚步,面色阴沉,眼底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暗光。
宫人们没想到转头竟见到陈延,哆嗦着跪在地上。
还是周全暗暗地挥手:“赶紧下去。”
宫女们仓皇告退。
见她们走远,周全才小心翼翼地劝说:“陛下,这些宫女许是感念皇后娘娘从前的恩德……”
陈延心底再度蹿上一股怒火,呵斥道:“闭嘴!”
周全噤若寒蝉。
陈延拂袖离去,怒道:“往后宫中不可再提及她!”
这个她,自然是姜茵茵!
姜茵茵遍体生寒。
即使早已认清了这个男人绝情的本质,却依旧觉得心寒。
这天夜里,陈延破天荒一人宿在了乾阳宫寝宫,姜茵茵也终于得到了片刻宁静。
翌日,陈延上朝。
大臣议事大部分是歌功颂德。
因为自陈延登基后,大周国力越发蒸蒸日上。
姜茵茵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的龙案上,打了个哈欠。
这时,大学士上前觐言:“陛下,国不可一日无后,是时将皇后娘娘迎回来了。”
陈延眼神微冷:“身为皇后,谋害皇嗣,你还为她求情?”
安国将军也站出来:“皇后娘娘是草原长大,性子洒脱大气,怎会谋害皇嗣?还请陛下重查此事啊。”
接着,又有几个官员站出来,为皇后求情。
“陛下,七年前您御驾亲征,那些贼人声东击西,皇宫险些沦陷,是皇后娘娘没有弃城,带领百官拼死护城!”
“您昔年冬猎时遇刺,是皇后娘娘豁出半条命救了您!”
“陛下,请迎回皇后娘娘吧!”
陈延面色沉冷,他没想到,姜茵茵一个异族公主,居然得到这么多大臣的爱戴。
飘在龙椅旁的姜茵茵不由叹息一声。
她曾是漠北最尊贵的公主,因为对陈延一见钟情,不陈父皇反对,远赴万里也要嫁给自己最喜欢的儿郎。
她的漠北姓氏是药罗葛,姜这个中原姓甚至都是为了表示两国交好而取的。
可她的父王母后,却在五年前因一场王庭事变而死,王兄失踪,王位被叔父霸占。
她没有家了。
本以为自己死了便可见到亲人,结果她连回家乡都不能。
姜茵茵垂下眼帘,心口一阵酸楚郁结。
这时,陈延猛地站起,面色森寒:“皇后是自己认的罪!”
“尔等谁再为罪人求情,便杀无赦!”

第四章
说完,陈延不再管朝臣直接离去。
姜茵茵跟在他身后,凄然一笑。
她若不认罪,沈芃芃就要将她身边大宫女乌兰打死。
乌兰千里迢迢从漠北跟着她来到大周,不是亲人,胜似亲人。
姜茵茵怎舍得失去她!
姜茵茵以为又要跟着陈延去批奏折,却没料到,他竟来了嘉兴宫找皇贵妃。
沈芃芃听说了今日朝堂上之事。
她妩媚的依靠在陈延的胸膛,劝说道:“陛下,您别生气了,臣妾愿为陛下分忧。”
陈延眉头一挑:“你要如何为朕分忧?”
沈芃芃笑道:“妾身自知管理后宫失职,才惹得百官请求您接罪后回京,不若让臣妾去请教皇后娘娘,如何管理六宫?”
姜茵茵看清她眼底的不怀好意,便明了她哪里是想去学如何管六宫,根本就是想去对自己炫耀。
陈延声音变冷:“姜茵茵自私霸道,你若学了她,朕岂不是要对着第二个姜茵茵。”
这一刻,姜茵茵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。
沈芃芃又不甘心扭动着身子撒娇:“陛下就允了我吧。”
陈延垂眸看着她,目光幽深。
旋即淡淡开口:“若是你觉得自己管理不好六宫,朕可以让梅妃协理。”
一句话,让沈芃芃不敢再造次。
姜茵茵不明白,陈延这么宠爱沈芃芃,为何却不依她。
又过了几日。
陈延被沈芃芃以身体不适为由给请去了嘉兴宫。
到了嘉兴宫,便见沈芃芃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。
姜茵茵飘近了一看,却发现沈芃芃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白白的东西。
陈延坐到床边,一脸担忧:“爱妃怎样了?”
沈芃芃语气娇弱:“陛下,妾身近日夜不能寐,每日都梦到大皇子,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的鬼魂回来找妾身了,妾身好害怕啊。”
陈延眉眼一沉,随即安慰道:“放心,有朕在,谁也伤不了你。”
一旁沈芃芃的大宫女跪下来说:“陛下,御医来看也不见好,娘娘特意请了一位高人,说是……大皇子葬在皇陵中与皇贵妃相冲,唯有将大皇子的尸骨挖出来做法,即可安神。”
陈延眼神一厉,但随即干脆道:“准了。”
挖出尸骨做法那日,陈延就待在乾阳宫。
姜茵茵一遍一遍想要突破那三丈的距离,却一次次被拉回陈延的身边。
她红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延,大声叫骂:“陈延,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孩子叫什么?有什么你大可以冲着我来!”
“痕儿死的时候,才那么小小一个,每日都缠着你,叫你父皇,他那么崇拜你……”
“你怎么能任由沈芃芃这么对他!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父亲!”
她随手便要抓起御案边的奏折往陈延身上砸。
——可手却穿过了奏折。
她依旧什么也碰不到。
姜茵茵愤怒地又抓了好几遍还是什么也触碰不到。
心一寸寸的沉下去,她不甘的跌落在地痛哭。
都说死了一了百了,为什么上天还要如此残忍对她?
难道她活着受尽苦楚还不够,死后还要被折磨吗?!
发泄过后,姜茵茵发现无论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,便蜷姜在角落里,意志消沉。
这时,正在批奏折的陈延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,缓缓抬头。

第五章
夕阳余晖照进养心殿。
眼前什么都没有。
陈延摇摇头,露出一抹嘲讽的笑,却不知在笑谁。
翌日。
陈延乔装打扮了一番,悄悄出了宫,与友人来到一家酒肆。
姜茵茵识得这些人。
是陈延的谋士,也有人在朝中为官,完完全全是他的人。
酒过三巡,一男子问起:“皇上打算何时迎回中宫?”
陈延迷离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暗光,他咬牙开口:“那些大臣只知她有功,又救过朕,怎么不说她还干了些什么让朕丢尽颜面之事!”
姜茵茵脸色一白,想起一件事。
只此一桩,便足以抵消千万功绩。
两年前宫宴上,她被人算计中药,被人与一男子关在暖春阁内,被陈延抓个正着。
陈延怕有损颜面,封锁了消息。
但自此后,陈延便再也没有碰过她。
陈延攥紧了酒杯,面色寒沉如水:“她水性杨花,平日里就会摆着张脸给朕看,却和那个奸夫有说有笑。”
“那日若不是朕及时赶到,还不知会发生何等苟且之事。”
“住口!”
就在这时,门被“嘭”的打开。
接着,一名男子冲到陈延面前,愤怒大喊:“你可知你口中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,即使伤害自己也不愿背叛你!”
姜茵茵看着来人,有些惊讶。
这人便是那所谓的‘奸夫’!
司徒昼双手攥拳,一字一句解释道:“那日在宫宴上,一宫女斟酒时弄湿了我的衣物,带我去暖春阁换,然后便将门落了锁。”
“而后我才发现屋内早已昏迷的皇后娘娘,可屋内却燃起了催情香!”
“皇后娘娘醒来后,发现自己中了药,宁愿用簪子刺伤自己保持清醒,也不曾靠近我!”
“我和她清清白白!”
司徒昼的话掷地有声。
陈延却是一字不信:“没有人证,随你怎么说。”
司徒昼更加气愤:“你真的信她会谋害皇嗣?皇后娘娘有多爱你你不知道吗?!”
“她甚至爱到愿意接纳你那么多的妃子和孩子,你为什么不信她?!”
陈延心一颤,却还是冷声道:“身为皇后,她本就理应大度。”
司徒昼再忍不住,一把揪住陈延衣领:“你不配做她的丈夫!”
陈延目光一沉:“来人!司徒将军以下犯上,抓起来!”
随后司徒昼便被挣扎着带了下去。
陈延理了理自己的衣领。
姜茵茵看到这一幕,又忍不住在他身边骂:“你不信我就算了,又为何连司徒将军都不放过,你这样如何向司徒家交代,如何向南境战士交代?!”
“难道你要当个昏君吗?”
陈延自是置若罔闻,径直回了宫。
一路上,陈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。
等他停下来,姜茵茵才发现眼前竟是凤阳宫。
——她被打入冷宫前的居所,历代皇后的宫殿。
但此刻,凤阳宫宫门紧闭,一片萧条。
自姜茵茵被打入冷宫后,凤阳宫便被封了起来。
姜茵茵一怔。
陈延应当只是路过吧?
可谁曾想,陈延竟推开了凤阳宫的大门,走了进去。
殿内一片漆黑。
远远的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在廊下。
飘着的姜茵茵都是一个激灵。
陈延厉喝一声:“是谁在装神弄鬼?”
白色的身影似乎想逃,被他追上去一脚踢了上去。
“啊!”一声尖叫,一个宫女倒在地上,一脸惊慌。
姜茵茵一诧,这里竟然还有宫人死守在这里?
也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。
宫女看清陈延的面容后,立马跪在他面前。
但她出乎意料的没有请罪。
而是磕头哭喊道:“陛下,求您饶过娘娘吧,她活不长了!”

第六章
陈延蹙眉追问:“活不长是什么意思?”
宫女瑟缩着答:“娘娘还在时,便积郁成疾,太医说只能再活五年。”
“去年,贵妃在除夕家宴顶撞皇后娘娘,您却反过来罚娘娘跪在雪地里,那一次之后,娘娘就熬坏了身子骨,更是药石无医。”
说着,宫女便哭了。
陈延冷冷的看着她,嗓音低沉:“你是在怪朕?”
宫女连忙磕头谢罪:“奴婢不敢,奴婢不敢!奴婢只求您饶过娘娘吧……”
陈延转动着大拇指的玉扳指,眯着眼看她:“满宫人都走了,你为何还留在这?”
宫女哽咽着说道:“皇后娘娘救过我的命……”
“一年前……皇贵妃让奴婢在她的袍子上绣凤凰,之后又要把奴婢打死,是皇后娘娘心善,怜惜奴婢的手艺,出手救下奴婢,还让奴婢在凤阳宫的绣房做活。”
沉默半晌,陈延忽地冷笑一声:“故事编得倒好,你既然这么忠心,就守着这空殿到死好了。”
说完,便转身离去。
姜茵茵还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宫女,却一下被拉扯着离开。
一路上,她看着陈延没有表情的脸,满心悲哀。
她这一生,只爱过这一个人。
她和这个人,也曾有过相知相守的美好时光。
只可惜……那点情谊终究是在时光里一点点消磨尽了。
她不怨谁,也怨不了谁。
姜茵茵自嘲一笑,飘得高高的,远远的。
翌日,养心殿。
陈延在披奏折,姜茵茵站在殿门口看着天出神。
忽而,周全匆忙进来禀告:“陛下,婉嫔娘娘小产了。”
陈延沉下脸:“摆驾钟萃宫。”
姜茵茵看着他的神色,觉得陈延应当是有几分愤怒的。
近两年,宫中皇嗣凋零,即使有妃嫔怀孕,也很难生下来。
到了钟萃宫,姜茵茵就听见寝殿内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先一步飘进殿内,便见婉嫔一袭宽大寝衣,头发披散,抱着一个枕头,撕心裂肺的哭泣。
陈延走进殿内。
婉嫔忙踉跄起身,在陈延面前跪下,仰头看着他哀声哭诉。
“陛下,我们的孩子没了,是皇贵妃害了我们的孩子!”
陈延瞬间皱眉,弯腰扶她:“你先起来。”
婉嫔却不肯起,越发悲凄。
“陛下,求陛下为臣妾和孩儿做主!”
“今早请平安脉的太医刚诊出妾身有孕,皇贵妃便召见妾身,借口妾身穿着素雅,便生生罚妾身跪了整整一下午!”
“皇贵妃故意残害皇嗣,请陛下明察啊……”
陈延顿时收回手,厉声喝道:“攀污皇贵妃,你又该当何罪?”
婉嫔不敢置信,跌坐地上,陈延却拂袖离开。
姜茵茵同情的看着婉嫔。
其实她早就有所预料,陈延不会信!
这后宫三千,只怕在陈延心里,包括她,都比不过沈芃芃。
姜茵茵以为陈延不会再查此事,没料到,出了钟萃宫,他便吩咐周全去查了。
御书房。
姜茵茵飘来飘起,好奇结果。
陈延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,神情冷肃。
不多时,周全从殿外进来:“回禀陛下,今日婉嫔所说一切属实。”
陈延面色沉下来,眼底闪过暗光。
他本以为沈芃芃只是有些小心机,没想到如今竟胆子大到敢对皇嗣下手。
皇贵妃……还是以前的皇贵妃吗?
就在这时,殿外太监通传:“陛下,皇贵妃派大宫女来请您过去用膳。”
陈延冷声回道:“不去。”
姜茵茵不由惊讶。
这是陈延第一次拒绝见沈芃芃。

第七章
然而过了几日,陈延便又去沈芃芃宫中了。
姜茵茵自嘲一笑。
沈芃芃谋害他的皇嗣,他只冷落她几日便轻易原谅了她,而对自己,却那么绝情。
陈延如此薄情,他就算再做出什么事来,她都不觉得意外。
这日。
御书房。
陈延接见了漠北使臣。
姜茵茵心情无比复杂,自从五年前父王战死,哥哥失踪,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漠北使臣。
她看见漠北使臣上殿行礼。
“大周皇帝,吾王多谢您当年的帮助,特意来庆贺您的生辰。”
说完呈上礼单。
姜茵茵不由疑惑。
——当年的帮助?
陈延帮王叔什么了?
周全接过使者手上的礼单呈给陈延。
陈延翻看礼单后挑眉道:“三千良驹?使臣确定礼单没有错?”
使臣微微躬身,笑得意味深长:“正是如此,这是为了多谢您当年在格尔桑一战中,提前三日撤兵的谢礼。”
姜茵茵浑身一震。
使臣继续得意的侃侃而谈:“若不是您当初建议前大王出兵格尔桑,最后关头却又撤兵,令他惨死战场,我们大王也不能有今日啊!”
姜茵茵僵在原地。
明明感受不到姜度,姜茵茵此刻却感觉浑身冰寒。
她一直以为是王叔篡位害死了父王,没想到,罪魁祸首竟是陈延!竟是她的丈夫害死了她的父亲!
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?
难道他从一开始,就打算要对付她父王?
那那些往日情谊又有几分真几分假?!
若姜茵茵还活着,只怕要拿剑与陈延拼个死活。
可她死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继续交谈。
陈延陈厉的黑眸望向使臣:“漠北王真是大方,不过朕以为,你们恐怕还有事相求吧。”
使臣爽朗一笑:“您的皇后是前大王之女,两国盟约岌岌可危,大王建议您迎娶我们新的漠北公主,重新巩固盟约。”
一旁的周全瞬时一惊。
却见陈延脸色平常,没有说话。
使臣连忙补充:“当然,这些只是一点心意,若是您愿娶我们其桑公主,大王愿再赔送上万匹骁勇善战的良驹。”
陈延闻言,脸色终于变了。
姜茵茵冷笑,陈延这样凉薄的人,使臣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,他一定会答应吧。
可陈延没有正面回答。
许久,他开口:“朕会考虑的。”
送走使臣,陈延在宫中坐了一会,竟又去了凤阳宫。
姜茵茵看着陈延竟走进了寝殿,环陈四周。
寝殿被那宫女打点得很好,摆设还是和曾经一样。
陈延恍惚竟有种错觉,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。
他陷入沉思。
就在这时,晚风吹起书案上的一幅字,滚到他脚边。
陈延捡起一看,是姜茵茵的字,大开大合,很有风骨。
姜茵茵也见着了。
想当初,她的中原字,还是陈延手把手教的。
当时他的柔情蜜意,如今想来大半都是虚情假意吧。
姜茵茵不想再看,要飘出寝殿时。
就见陈延将字放回书案,突然开口吩咐:“周全,叫人打扫宫殿,把所有东西搬到别的宫去。”
周全一愣:“陛下这是为何?”
陈延的面容更暗了几分,绝情地说道:“朕决定迎娶新后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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